音乐年度报告里说,我的年度关键词是「时光」,听音乐的活跃时段则是凌晨22:00-5:00。
1
其实我从来不会通宵听歌,也从未曾有过“网抑云”的现象,昼夜颠倒只是时差带来的错乱感。
查看报告那天,我正准备着前往北京的行程。
我需要在27岁生日那天做学术汇报。可能是在上午,或许是下午,我不知道。
又是年关,灯火满驿馆。订学校附近的酒店时,我发现冬至那天早已满房。
冬至日后,黑夜越来越短,白天越来越长。
我知道,我将要见许多很厉害的人,他们会把我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拽出来,狠狠摔碎平静与自得。
我感觉自己理解了古时候那些从边陲小县进京赶考的文人——
地点陌生又熟悉,忐忑与兴奋交叠,有些理想也有些现实,有些自矜也期待贵人赏识 … …
对了,报告里说我的年度歌曲是《明明明月是前身》,一首如今几乎被我遗忘的歌。
可大数据提醒我,今年的某天,我曾反复听了它八个小时。
于是我打开播放器找到了这首歌。
我想起来那天没有网络,我挤在前往亚马逊雨林的大巴上,这恰好缓存的歌曲便陪我晃过了三百公里路。
那是一首恰好刷到的新歌,歌词由我比较喜欢的词作——Finale ——执笔,灵感来源大约至少是陈曾寿的半阙《临江仙》:
明月寺前明月夜,依然月色如银。
明明明月是前身,回头成一笑,清冷几千春。
2
大概是夜里九点吧,我的房间门竟大敞着。
几分钟前,才离开出租车的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酒店,尽管那里的暖气常常烘得我几近蒸发。
没有插电卡的酒店房间冰冷。某一瞬间,我怀疑我的柜子里能藏下一具尸体。
还好逼仄的北三环老楼并没有阳台,否则我大概是不敢去检查阳台的。
冬夜难捱,先把暖气和台灯打开吧。温度通常能给人带来不少勇气,有时恰好,有时过分。
我已不记得酒店工作人员用了多长时间调查。在两位经理带着那位阿姨来道歉时,我已在准备次日的汇报。
“阿姨真对不起你,家里老父亲出了些事情”。
阿姨解释着:“我请了很久的假。我必须要回来北京赚钱了,可我最近太累…太累了”。
这时候,阿姨忽然哭了出来:“我今天一恍惚,打扫完卫生忘记了关门” … …
“你丢什么东西了吗,阿姨…赔… 赔你”。
我握住她的手,辞不达意地安慰着她。
就这样,也许几分钟,也许几十分钟。阿姨一直在哭,直到被一脸尴尬的客房经理赶出门。
我忘了客房经理又耽误了我多长时间,她反复说着让我仔细核对,由酒店出资赔偿损失这样的话。
我瞟向房间一角,那里堆积着许多刚收到的生日礼物。灯光的照射下,它们显得异常温暖。
——可事实是,它们被我堆放地如此混乱,以至于我根本无法分清有没有丢掉什么。
门外,我隐约听见阿姨还候在那里抽泣。北京的冬天,也许每一扇门后都可能藏着冰冷的尸块。
希望她渡过艰难的日子,也希望她有过好日子。
当然,好日子就像城里的公交车,投了币谁都可以坐两站,但早晚要下车。
3
对了,在年底离开北京前,还有些必须完成的事情。
我消掉了最后一次健身房的打卡,听说健身教练换租了另一间隔断,北三环,1200/月,这样就不会因外卖气味儿和挤在一个小房间的舍友产生不和。
我完成了最后一次心理咨询。记得那位最初实习咨询师,第一次为我做咨询的时候声音和手都在颤抖。现在,我们可以平静的看着彼此,大概五分钟——也许十五分钟——没说一句话。
在北京,保持安静已是难得的心理体验。
五年前我在学校附近办过一张理发卡——续过一次费——39理发一次。
尽管毕业前的半年,它被我借给朋友去消费多次,却还是没能在店面装修歇业前耗尽余额。
我走进彻底换了装修风格的理发店,让前台帮我查了一下,卡还能用,而且刚好还剩40元,但装修升级后理发涨到了49元。我只得又扫了9块钱来理发,发型师是生面孔,热情地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,要不要办卡。
对了,我还扫了10块钱,买了三束康乃馨,托酒店前台转交给那位忘记关门的阿姨。
那天行程很满,我终究没能在晚上花店关门前赶回去,于是卖花的姐姐把包装好的花放在到了路边花坛。
我取到花时,发现它们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保温措施,以抵抗北京的寒冬。
这些花就像我,常年被温暖环绕着、拥抱着,等待着一个机会把温暖传递给别人。
当完成了这一切,我就将离开北京,2023年也将结束。
我们掰着指头倒数着新年,这种仪式感大概是在提醒自己:
“原来归原来、往后的归往后。”
尾声
文章题目来源于电影《路边野餐》。
在电影非线性的叙事中,“野人”是重要的时间标记,也代表着某种恐惧。
绑上两根木条吧,野人从背后抱住你的时候,那会让它发笑。